南京有一条路叫瑞金路。瑞金路上有一家买蜜汁藕的店。
那是南京城最好吃的糯米藕。
没有之一。
1
这家店有一个非常霸气的名字:南京第一冰糖蜜汁藕。但最早的时候,这家店还不是这个名字。它就是一个无名店,开在瑞金路菜市场旁边。
瑞金路菜市场有将近30年的历史,原来只是个露天摆摊的小集市,越做越大,越来越集中,很多人对这里很有感情。不过,菜市场已经于2016年关闭了。
那时候我跟我爸出门买菜,总有一个固定路线。从家出来,他推着那辆“潮”车捷安特,第一站是瑞金路菜市场,出了门右转就是这家蜜汁藕店。
那时候的菜场是可以推进自行车的,唯一的遮蔽物是一个弓形大棚,下雨不至于漏雨,但是“清洁整齐”是跟菜场没关系的。这里满地泥泞,不知道是鸡屎还是烂菜叶,永远黑乎乎的搅合在一起,散发出浓烈的“菜场味儿”。
那时候我还在上小学,多动症上来根本坐不住,在自行车后座上东扭西扭,大声嚷嚷我要吃菊花脑鸭蛋汤,配个芦蒿炒臭干。我爸也不喝止我,任凭我随意发挥。
出了菜场的第二站,就是这家蜜汁藕店。
说实话,瑞金路这条沿线,卖蜜汁藕的不少,但他家从一开始,就是最好吃的。倒不是糯米怎么样,而是藕。他家的藕,永远带有一种焦糖般的韧性。其他家的藕一尝就知道,是正常的藕,粉糯味甜,藕是什么质感,就是什么质感。这家却不一样。这家藕是有嚼劲的,仿佛被蜜渍过,高压锅压过再风干过,口感基于藕而高于藕。每天限量不说,过了藕的季节,他家就大大方方的关门,根本不卖。所以从10几年前开始,能吃到他家的藕,就是一件运气加幸福的事儿。
2
在美国的6年半,很少回国。实在馋了,也有半夜爬起来炖骨头汤包小馄饨熬辣油,只为一口骨汤辣油小馄饨。糯米藕也做过,但怎么也做不出他家的味道。
我很纳闷。按道理,糯米藕就是这么做的:把粉藕去头尾,灌入糯米,放入红糖蜂蜜水里熬煮,或者高压锅压,出来就是糯米藕。但是我做出来的口感,糯米是糯米,藕是藕,那种融合一体的甜蜜韧性,死活也做不出来。
糯米藕需要将糯米灌到每节藕的孔眼中
后来我就放弃了挣扎。每隔半年,我妈会给我寄一些好吃的,抽成真空的南京第一冰糖蜜汁藕就是必备选项。每次收到,我会放进冷冻室,每次热半个,从来舍不得一次性吃完。
13年暑假,我在波士顿的“美国测试厨房”工作。我把刚寄来的蜜汁藕带去办公室,让这些美国大厨们品尝。他们从来没有吃过藕,更不要说这样的搭配。有的厨师很努力的猜测是不是白萝卜,有的厨师干脆放弃了挣扎,但唯一没有放弃的是不停咀嚼的嘴 —— 那种甜蜜软糯的质感,是全世界通用的食物语言。
3
后来瑞金路菜场不见了。
市容改造,一夜之间,十几年的记忆变成了一片废墟。如今的孩子可能再也不知道,以前在这里,曾经有一个大棚子,爸爸妈妈们会在下班后,推着自行车,跟菜贩子砍价,买回当晚的食材。这里永远充斥着复杂难闻的菜场气味,但这里也曾经是这一带居民最核心的聚集地点。
但蜜汁藕还在,而且改成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南京第一冰糖蜜汁藕。每到下午4~5点,门口就会排起长队,卖完即止。因为好吃,本地的媒体开始报道,它家越做越红火,听说还在升州路开了一个分店,同样也是排队到地老天荒。
糯米藕是周围街坊邻居都爱的美食,现在新媒体发达了,这里几乎成了“网红美食店”
我很少记着自己有多久没回家,或者多久没跟爸妈联系。我爸妈也是自由自在,几乎从不过问我的生活。但昨天下午,我微信突然震动,是我爸的一条信息,没有寒暄和关切,只有一句话:“蜜汁藕吃不吃?要吃明天最后一天,我得去排队。”
“吼啊!” 我秒回。脑海里多巴胺即刻大量倾泻。
真的是,仔细算算,又是一整年没有吃到他们家的蜜汁藕了呢。
4
我是一个老南京,但是说实话,我想念的那些南京美食,都不是那些红遍网络的美食,而只是家附近不起眼的、干净整洁、有回忆的小馆。
比如一碗鸭血粉丝汤,我就会找一家离家近的,鸭汤是清汤,漂浮着一层薄薄的鸭油。豆腐锅和鸭血是同鸭汤一起煮的走进去。一碗汤价格在10块钱以下,没有所谓“全套”“豪华套”的花样头。对了,我会加块锅巴,锅巴的米香和鸭汤的肉香骨香混合,非常有层次。
比如一碗皮肚面,我基本认准步行可达的许记大碗皮肚面。皮肚面这个东西,丰俭由人,一个大碗,里面加上番茄、木耳、肉丝、猪肝、香肠、皮肚,浇上高汤,呼噜呼噜一碗,吃到脚底发热。
我是一个健康饮食的簇拥者,现在的我,每天喝着果蔬汁,自己做着无淀粉的面包意面生食柠檬派,基本不会想念南京菜。可如果我吃到一样特别喜欢的东西,那么我一定会用南京话来赞美它。
文:梅姗姗
图: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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