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疫情对纽约市经济的打击远比美国其他城市要更重。这个国际大都市的商业、房地产、服务业都遭受了重大打击。而且，没有人知道疫情什么时候才会结束。纽约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多年来，位于曼哈顿中城的布莱恩特公园烧烤咖啡馆(Bryant Park Grill & Cafe)一直是美国最卖座的餐厅之一，是Ark Restaurants餐饮集团在美国拥有的20家餐厅中的明星资产。

但推动它保持领先的因素已经消失了。

游客不再光顾，周围的办公大楼基本空无一人，这家能容纳1000人的餐馆的大堂也关闭了。晚餐现在是在露台上烹制和供应的，缩减后的餐厅每天能带来约1.2万美元的收入，其首席执行官说，收入下降了85%。

新冠疫情爆发五个月后，布莱恩特公园烧烤咖啡馆等全国性连锁企业发生的急剧变化表明，在很多情况下，纽约遭遇的经济损失比美国其他地方要严重得多。

Ark Restaurants餐饮集团的首席执行官迈克尔·韦恩斯坦(Michael Weinstein)拥有布赖恩特公园烧烤餐厅和其他19家餐厅，他说他永远不会在纽约再开一家餐厅。

“没有理由再在纽约做生意，”温斯坦说。“我可以在佛罗里达做个同样大的餐厅，而且我的花费要少得多。品牌和地点很重要，但呆在这座城市的成本已经超过了要求你必须呆在那里的营销团队。”

同样表示要离开纽约曼哈顿的还有Hueb珠宝公司的创始人蒂亚戈·胡布(Thiago Hueb)，他的品牌旗舰店原本设在麦迪逊大道(Madison Avenue)，由于租金过高，在疫情发生之前他就关闭了这家店。

现在房地产中介给他打电话，试图引诱他回到这个街区，但在全美80家百货商店开设专柜的胡布对此不感兴趣。

“麦迪逊大道不再是过去的样子了，”他说。“在房地产黄金地段，所有的商店都是一半依靠国际游客，一半依靠本国游客，但现在这里几乎没有客流量。”

尽管纽约已经遏制住了新冠疫情，并逐渐重新开放，但有不祥的迹象表明，一些全国性品牌正开始放弃纽约。旅游、零售和餐饮业受到巨大冲击，上班族急剧减少，纽约的公寓市场也开始出现显著下滑。这一切都让人感到不安，不过，现在是时候预测纽约的死亡了吗？

零售连锁店放弃曼哈顿

纽约市有许多旗舰店、连锁店和知名餐厅，由于这座城市的全球声望以及游客和通勤者带来的稳定客流量和消费额，它们能够承受天文数字般的租金和其他成本。

但是今天的纽约和几个月前完全不一样。

在曼哈顿主要的零售走廊，从苏荷区(SoHo)到第五大道再到麦迪逊大道，曾经人满为患的人行道如今几乎空无一人。目前只有极少一部分人前往写字楼上班，许多富裕的居民已经离开城市，在郊区购买第二套房子。

许多商店仍然关闭，有些甚至是永久关闭，而那些开业的商店几乎没有客流。

曼哈顿两家最大购物中心的主要租户J.C. Penney和内曼·马库斯(Neiman Marcus)最近申请破产，并宣布将关闭这两家商场。

位于曼哈顿先驱广场(Herald Square)的维多利亚的秘密(Victoria’s Secret)旗舰店已经关闭，而且四个月来没有支付每月93.7万美元的租金。这家零售商的母公司L Brands最近在一份法律文件中告诉它的房东：“纽约的零售业想要恢复到新冠疫情之前的样子，还需要数年时间。”

洛克菲勒中心附近的一家Gap高端店面仍处于关闭状态，而且也没有支付每月26.4万美元的租金。

关闭的餐馆不计其数

4月，纽约州餐饮协会预测，到当月月底，该州多达11%的餐馆和酒吧可能关闭，总数约为5500家。8月，《纽约时报》根据其从Yelp收集到的数据估计，自3月1日以来，纽约市有2800家小企业关门，其中三分之一是餐馆和酒吧。

这些估计虽然很有帮助，但只显示出疫情到目前为止对该市餐饮业的部分影响，专家说，这种影响可能要大得多。

鉴于没有任何一个城市或州的官方组织实时跟踪倒闭情况，因此几乎无法评估目前餐饮业动荡的程度。“现在很难得到一个准确的评估，”纽约州餐饮协会主席梅丽莎·菲斯楚特(MelissaFleischut)说。

追踪小型场所的关闭情况是一项更为艰巨的任务，尤其是有些小馆子并没有在社交媒体上开通自家主页。“很多餐馆都在悄无声息地关闭，”唐人街珠江百货的老板邝瑛瑛(JoanneKwong)说；她还是纽约市小企业咨询委员会的成员。“铁门就这样静静地拉了下来。不会发通告的。”

不过，也有些原打算关门的餐馆又暂时缓了过来，当中就有位于中国城的88兰州拉面，这家店原定于8月15日永久关闭，这令很多忠实的食客大为痛心，并因此大批购买这家店的速冻水饺，周二该店在其Instagram主页上分享说，他们正在与房东协商，有望推迟关闭店面。

投资分析师说，原本考虑到租金、人力成本和税收等因素，在纽约做餐馆就特别艰难，而现在受疫情影响，情况就更不尽如人意。一些受欢迎的连锁店，如ShakeShack和Chipotle，报告称他们在纽约的门店表现不如其他地方。比如刚刚在北京开了家分店的ShakeShack公司7月30日报告称，该公司第二季度的收入下降了40%，在纽约等大城市的门店“受新冠疫情影响最大”。这个餐馆已经重新开张，提供外卖和送货服务，但重启的情况没有郊区分店那么理想，那里有汽车直达窗口，能让顾客感到更加安全。

著名的比利时轻食餐厅Le Pain Quotidien的母公司Aurify Brands的联席首席执行官安德鲁·斯特恩(Andrew Stern)说，该连锁店已经永久关闭了其在纽约27家门店中的其中几家，并计划关闭其他门店，直到更多人重返街头。

曼哈顿下城Heyer Performance公司的餐厅顾问文·麦卡恩(Vin McCann)说：“餐饮业的每个人现在都在受苦。我想在纽约所有的行政区都是如此。”

麦卡恩说，纽约严格的封锁和有条不紊的重新开放确实遏制了疫情，但这也对企业造成了严重破坏，因为上班的人很少，几乎没有游客，许多居民“有点不愿出门”。

Veggie Grill是一家总部位于加州、拥有35家餐厅的连锁餐厅，该公司的首席运营官杰伊·詹蒂莱(Jay Gentile)说，纽约是“目前我们最难经营的市场”。

供应素食三明治和沙拉的Veggie Grill经过三年的筹划，于去年12月在熨斗区(Flatiron district)开了第一家纽约餐厅。

詹蒂莱说，现在这家店的员工减少了，销售额也比疫情爆发前下降了约80%，很难维持营业。“在纽约市，目前几乎没有午餐生意，”他说。“没有人会从康涅狄格来。没有人会从新泽西来。”他还说，没有游客在街上闲逛。

现在，该餐厅的纽约员工人数从70人减少到16人，其中只有两名是全职员工。“我们有两个小时的午餐时间和两个半小时的晚餐时间来挣钱，”他说。“我们的房租仍然很高。这种情况是不可持续的。”

如果没有更多的联邦援助或长期的解决方案来解决受困的餐饮业，纽约许多别致的小餐馆将会倒闭。“每当重启进入一个新阶段，我们都在寻找隧道尽头的光亮，但是现在看不到光亮，”邝瑛瑛说。“我们已经走到了尽头。”

航空旅行可能要到2024年才会复苏

对于纽约的零售和餐饮业来说，至关重要的是游客带来的人气，但问题是现在没有游客。

最近去过纽瓦克自由机场(Newark Liberty Airport)的人应该都对空空荡荡的候机厅印象深刻。据纽约和新泽西港务局报告，在新冠疫情导致航空旅行大幅减少后，纽约和新泽西两地都市区机场的客运量下降了96%。航空业是港务局最赚钱的业务，并在2019年创下了客运量纪录，如此高的降幅给该机构造成了自二战以来最严重的收入下降。

美国联合航空公司等一些航空公司今年夏天增加了从纽瓦克起飞的航班。港务局官员说，入夏以来，随着疫情开始缓和，客运量一度增长了15%；但随着新泽西州、纽约州和康涅狄格州对来自新冠肺炎病例激增的35个州的旅客实行隔离限制，原本收复的一些失地又已经迅速丢掉。

未来看起来并不乐观。

美国航空公司表示，航空旅行的复苏预计要到2024年才会出现。航空旅行从2001年9月11日的恐怖袭击中恢复过来花了三年时间。

房地产市场陷入困顿

上个月，曼哈顿公寓租金出现近9年来最大跌幅。这只是该地区租赁市场疲软的一个迹象。

图片说明 ：曼哈顿7月份公寓租金创下近9年来的最大跌幅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条消息对房东来说都很令人丧气。在疫情引发城市人口外流之际，房东们正努力让空置的公寓住进新租客。

评估机构米勒塞缪尔公司(Miller Samuel)和房地产公司道格拉斯·艾利曼(Douglas Elliman Real Estate)周四发布的一份报告显示，7月份的空置率攀升至4.33%的创纪录水平。截至7月末，有13117套公寓挂牌出租，为2006年以来的最高水平。租金中值（包括免租期等优惠）暴跌10%，至3167美元。这是自2011年10月以来的最大降幅。

公寓售价也在下跌，因为挂牌出售的公寓越来越多。根据StreetEasy的数据，7月份新挂牌上市的公寓数量较去年同期增长了87%，但售出的公寓数量有所减少，中间价格也有所下降。

自今年3月新冠疫情封锁开始以来，纽约人一直在逃离曼哈顿，他们不愿意一家人整天挤在一间小公寓里，希望在家里工作和教育孩子的同时，还能舒展一下自己的身体。米勒塞缪尔公司总裁乔纳森米勒(JonathanMiller)说，曼哈顿的租赁市场“正面临着来自外区和郊区的日益激烈的竞争，高企的空置率表明它正在输掉这场战斗。”

相比之下，与纽约通勤距离较近的郊区房价则在飙升。根据全美房地产经纪人协会(NationalAssociation of Realtors)的数据，位于哈德逊河上游100英里的纽约金斯敦(Kingston)录得美国第二季度最大的房价涨幅。房价与一年前相比，今年二季度金斯敦的房价飙升了17.6%。那里的一名房地产经纪人将房价飙升归因于逃离的纽约人，称“我手上的每一笔交易，买家都来自布鲁克林或曼哈顿。”

纽约仍将是纽约

在疫情得到控制、人类获得有效安全的疫苗之前，像纽约这样依赖于全球金融与资本流入的大城市的前途尤其叵测。但现在预测纽约或其他主要城市的死亡还为时过早。正如著名城市规划学家理查德·佛罗里达(Richard Florida)所指出的，有关城市将因疫情而消亡的“反乌托邦式预测”并无新意。他预言，当疫情结束时，“我们将会看到世界领先城市的名单没有改变。”

在疫情爆发之前，住房和商业租金就已经高得不可持续，原本就需要调整。纽约的商业租金已经连续11个季度下跌，这一趋势早在新冠病毒爆发前就开始了。与此同时，不断变化的零售模式，尤其是网上购物，也已经在最近几年给零售业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依赖客流量的纽约受到了疫情的双重打击，但这种结构性压力在疫情爆发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虽然一些跨国品牌发誓不再进入纽约，但也有些大型公司看好纽约的明天。Facebook公司刚刚在曼哈顿租赁了73万平方英尺的办公面积，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将其在纽约的办公面积增至220万平方英尺，可供数千名员工使用。这是对曼哈顿办公空间和未来需求的一笔巨大而积极的赌注。

但问题在于，没有人知道这场疫情的全面长期影响将是什么。如果联邦预算和政策能及时帮助我们的城市、我们的经济和我们的国家，也许疫情如同一场飓风，虽然制造的场面足够混乱，但假以时日，满地狼藉总会重现为满眼繁华。反之，我们将面临严重衰退的风险——而承担这种风险的将不止是纽约这一个城市。